虽有千言万语，只想对他说一句，thank you!

第五章 电话

在这个微信微博横行的时代，打电话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被使用的空间和途径了，就我个人而言，发信息的频率要远高于打电话的次数，就连对自己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也是宁可几百字不废一分钟，这是时代造就的产物，不服不行，再说现在互联网如此的发达，也没有什么太多一定需要通过打电话来解决的了。 可是想想在新西兰的那段日子里，打电话却是无处不在，它不仅仅是保持我与所有周围的人距离的唯一方式，同时也是我与这个社会充分接轨并且最大化融入的一种通信手段。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英语培训师，口语是我所教授的科目，为什么不选听读写反而选择了口语呢? 因为那三项太难了，唯一可以苟活并且赖以生存的一项技能莫过于张嘴说话了。  

可是这张嘴说话的门道也是五花八门，抓个洋人互动练习？出国以后还差不多，那也架不住你得主动舔着脸去找别人聊，更何况在国内了，现在洋人都让咱们给惯成什么样了，张嘴就要钱，闭嘴就结账，也是，谁让咱泱泱大国人口众多呢，洋人来多少都不嫌多，也不显多，再加上咱们日益增长的英语需求，自然他们成了香饽饽。那说了半天，到底这种寻找改变语言环境的方式对不对呢，对啊，肯定没错，想学语言自然要浸泡在这种环境里，这是科学，无法驳斥，那出国以后就一定能浸泡在这种环境中么，我说不见得，为啥？很简单，两个词，大环境和小环境。大环境就是您拿着护照，拉着行李，上了飞机，出了海关，看到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丛，身边都是有点狐臭的洋人，这就是大环境了。这种改变难么，现在来看不难。而真正难的是小环境，就是你在美国的时候，天天和北京，河南，陕西，上海还有广东的朋友吃饭聊天，偶尔再加上个香港或者台湾同胞，摸爬滚打，嬉戏玩耍，然后呢？然后就是五年以后你操着别人觉得很怪台湾口音，看着半懂不懂的香港电影，回到家乡，在饭馆点着人家都没听过的菜，这就是小环境。   

至于我嘛，大环境和小环境一起变，尤其后者，因为前者无法被改变，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只有小环境，才是让每一个出国的人彻底改变的途径。   

这种小环境体现在太多太多的细节中了，比如今天要说的一个故事，电话。  

在每一通电话的背后，都可以让你自己有着不同的感受，当然，前提条件是只给洋人打电话。   

初到新西兰不久之后，房东给我们安装了宽带，这主动造福利的事可是在我的住处不常见的，安装宽带的当天我们所有的房客是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即使是宽带的速度只有两兆 （2MB），即使宽带的限量每个月只有2G，即使说白了是因为房东的孩子跟我们住在一起，安装宽带的主要原因是人家小少爷能方便上网，我们还是异常的兴奋。至于到底安装以后谁多用谁少用，那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这东西又没法检查，至少当时无证可寻。安装的当天，来了个洋人师傅 ，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别扭，一般咱们都是张师傅李师傅，忽然来了个David师傅，听着感觉差点意思吧。反正这个洋人来了以后检查了我们住处周围的线路和安装的通道，最后给我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宽带的路由器盒子最佳位置是在我的房间。这意味着什么知道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网管了，网慢了，我拔电源，网被占了，我拔电源，总之开关就在我房间一进门右手边的墙角里，轻轻的按动那红色的按钮，随之而来的一定是可怜的哀求和极为尊重的敲门声。当然福利的同时也代表责任，而所谓的责任就是修理并排除一切出现的网络状况，对于一个只会玩电脑不懂啥原理的人来说，我能解决所有网络问题的方法只有两个，无休止的重启和给电话公司打电话。 可是打电话带来的附加问题就是沟通，沟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在当你见不到本人的时候显得格外的重要。我可以举起双臂表示飞机，一个手弯曲一个手向嘴边摆动表示吃饭，两只手不停旋转表示开车，两只手合十歪着脑袋说明睡觉。电话，这个我怎么着急也没辙的通讯方式让我除了硬着头皮死扛以外，没有别的途径。  

0800 123 123 新西兰电信的免费电话，凡是0800开头的号码相当于国内的4008,  随便拨打，没有费用。  

那是一个周末的早晨，一定是周末么，一定是，因为我不可能在平时上学的日子有这么空闲的时间来解决如此复杂的问题。由于出现故障，我们已经一夜无网了，我被室友们殷切的询问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路由器福利所带来的负面效应。我拿起家里的电话，白色飞利浦的无绳电话，这个手提设备的大小已经可以基本还原大哥大的水平了，当我按下0800这个号码的时候，我发誓，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网络的故障，甚至无从说起。  

有的时候人的能力是被逼出来的，这句话，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在我的身上得到了无限的印证。  

号码拨打完的瞬间，电话的听筒里传来的就是甜美的回音: welcome to telecom New Zealand, 听懂了，没问题。 电话详情查询请按1，固话，移动电话，小灵通，请按2……，这是我想象的，要是能听懂到这程度得多好。 然而现实呢，Homeline, intenet, mobilephone……这才是我真正听到的。我没说话，静静的，细心的，忘我的听着每一个电话里传来的选项，十秒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半分钟过去了，恩，把电话挂了，再打一遍吧。愣是没听出来哪个是哪个。  

就这样，我摸索着每一个单词背后的意思，凭借着免费不要钱的良心保障，在第三次拨打电话的过程中，找到了我想要的服务项目，确定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电话那头要开始有真人说话了，因为hold on这个词，就是让我等呗。  

本想在等待的时候重新过一遍脑子，把能说的词都尽量用上，彩排一下省得丢人，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始想，电话的那头已经从音乐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鼻音很重，可以大致判断出来是个中年人的样子。  

Hello,我说。   

Hello sir, how can I help you？ 他说。  

Ok，啊……my internet is not work.   

Can you tell me what the problem is sir? 他说。  

Can you say it again sir  我说。  

天啊，这是要怎么才能把我想说的告诉他呢，如果挂了电话的同时我告诉室友我没听懂，或者是编个谎话说他们修不了，我这人是不是就丢大了。   

不管如何，问题一定要得到解决，而这时，我已经开始出汗了。   

我用着极其简单的单词，用着自己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是错误的语法，描述着这个世界上最难的英语话题。 可是电话的那头听起来显得那么放松，那么亲和，那么敬业，那么执着。  

从他和我的对话中，我已经学到了至少一个单词，router, 路由器，因为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单词，让我觉得这个单词是那么的重要，而只有将它联想到路由器这台机器上的同时才可以理解更多的意思。所以在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我的语言里开始逐渐出现router这个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拼写，但发音模仿程度很到位的单词。问题的解决也只是从这里开始的。接下的一系列动作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这位接线员让我打开我的电脑，并给我很多的指令让我输入，这里边包括输入，桌面，控制面板等等指令。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让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同时这位素昧平生的接线员成为了我英语学习道路中重要的一个人。  

他问了我的名字，我说LEO,他问我你的电脑是中文还是英文，我说中文，他说你有没有字典，我说我有。然后他对我说的话，我不能清晰的记得原文，但我发誓我可以听懂。  

他说  

Leo, don’t worry, now I ask you to use your dictionary, I say a word, you find it from your dictionary, tell me when you understand this word, then, we go to next word!  

别担心现在你要用你的字典，我说一个词，你查一个词，当你理解了我告诉你的单词的时候，咱们来查下一个单词……  

屋子里边很安静，没有别人，因为没有网络，其他人有的已经出门去了，他们也许走的时候很自信，要远远超过我对我自己的自信，相信我可以完成修理的任务。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电话修理的任务历时三个小时整。   

当我完成了基本单词的理解的时候，我的草稿纸上已经出现了几乎满满一篇我不认识的单词，每个单词写的是那么的潦草，旁边是中文的注解，他们就像是我的砝码，我的士兵，排列着等待我的每一道命令。  

而在我们的对话中，我越来越多的使用了“状态，闪烁，信号，频率”这样的单词，我们对话的节奏逐步的开始加快了，听筒里的声音变得是那么的清晰，标准，简单明了，就好像一个老朋友不用过多的寒暄，也不用点破每一句话却彼此相互了解一样。  

接线员的负责不仅仅如此，甚至于在每一次重新启动机器的同时，由于他要远程遥控家里的电话线，因此不得不挂断电话，然而每次的挂断之后的两分钟，我的无绳电话又会再次响起，这名接线员会像叫老朋友一样的对我说：“Leo,是我，怎么样了。”  

三个小时过去，网络，路由器，电脑，电话，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间恢复了他们本应的职责，通畅，平稳是他们最终的状态。  

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像对着听筒连续说上5遍谢谢是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的，而那个磁性沉稳的声音也好像失去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中的热情和执着，取而代之，很简单的语言告诉我，他很高兴帮到了我，如果有问题可以再联系他，而且他会在两天以后给我打电话确认一切是否一如既往的顺利，再见Leo。  

挂断电话，没有再次响起来，而我这时候才来得及发现，无绳电话的听筒里全都是我的汗水。  

假想图，未曾谋面，声如其人，without you body, I wouldn't reach this far.  

作者:雷士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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